同尘01〔中原中也ⅹ你〕
【我有时也分不清,我爱的是那躯壳还是灵魂。】
在一开始,大家都叫你C031号,后来负责你的实验人员为你起名为丙一,也就是31的意思。
那位实验人员姓加藤,从此你的名字是加藤丙一。
从你有记忆起,你就一直住在实验室中,中也哥哥也是实验室中的孩子,不过从你这种一出生就待在实验室里没有出去过的孩子不同。
中也哥哥进实验室的那年,他六岁,你与他正式见面时是在他进入实验室两年后。
他那年八岁,你那年四岁。
他所接受的项目是关于异能者的克隆,你本来也是这个项目的成员之一,但是因为你的异能力〔如空气般存在的我〕,只要脱离你身体的身体组织很快就会消影无踪。
而如果想强行伤害你,你就会陷入透明状态,然后处于仅可以看见,无法接触,无法检测的状态。
中也哥哥的异能伤害力很强,有时暴动的时候,只有你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你们在这个实验室中是对于彼此特殊的存在。
你六岁起就知道自己能随时离开这个基地了,但是你没有。
因为中也哥哥还留在这里,而你还做不到带他一起离开。
中也哥哥很想回到外面的世界,你知道这一点,并为此努力着。
可当你终于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同化他人来达到神隐效果时,中也哥哥死了。
你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实验室里白色的墙壁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像往常一样穿透墙壁去找中也哥哥玩。
然后你看到了。
白色的实验服已经残破,橘红的头发变成了锈红,扭曲的墙壁,地上大片的残渣。
有建筑设施的,也有人类的。
那双蓝色的眼睛被黑雾覆盖,他的身上红光闪烁。
如地狱绘图一般的场景,而你的祈求和哭泣毫无作用。
你只能看着他像一头狂暴的野兽,放肆破坏也给自己造成伤害。
不可交流也无法阻止。
你爱慕的少年战斗至死,明明他是那样温柔,不愿意伤害任何的存在。
你该庆幸他是在混沌的状态下死去吗?
你抱着终于停息了的他的尸体,悲伤却好像都不见了。
然后,那项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握的技能,在一切都已经太迟的时候发生了作用。
你“神隐”了中也哥哥的尸体。
你消隐身体去了资料室,然后你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对能力如此珍贵的中也哥哥使用激发能力的药剂——在明确知道那种药剂会造成不可挽回伤害的情况下。
那一年中也哥哥11岁,那样美丽温柔的少年,永远沉睡在了黑暗之中。
那个成功的克隆体三岁,他被检测出现相同的异能天赋。
而你可怜的,残破的,被药剂折磨到寿命所剩无多的中也哥哥“发挥了最后的作用”,用来完善了实验数据。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实验体是为什么而存在。
从一开始就明白,实验项目的目的是克隆。
明明再早一点发现,你会来得及阻止。
为什么啊?
你痛恨自己的愚蠢。
过去曾经所有的妄想都像空气一样。
是存在却不可触碰的了。
“日本的婚礼新娘会穿白无垢,是那种有着宽宽袖子和长裙子的衣服,我想如果是丙一的话,穿上一定很漂亮。”
这样的话语也会是你的妄想吗?
“如果可以逃出去的话,成年后我们就结婚吧。”
“丙一……外面的世界很漂亮。”
“如果做得到的话,就逃出去吧。”
“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那个天真的自己这样说。
“诶,这样吗?那我就期待着了……”
男孩曾温柔的抚摸过头发。
少年的音容笑貌在眼前出现又扭曲,所有回忆,坍塌,破碎。
你低下头看着这个继承了他容貌与姓名的复制品。
那一刻,你的意志割裂开对抗。
你应该保护他,因为他有着与中也哥哥一样的血脉,该是他的弟弟。
如果中也哥哥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你应该杀死他,或许他懵懂无知,但他确实促进了哥哥的死亡。
中也哥哥不该被任何人所替代。
“中原中也。”你咀嚼着这个名字,从未觉得它像此刻这样如此陌生苦涩。
你露出了笑容,心脏却觉得空洞,实验室没有风,寒冷却渗透着你的灵魂。
你当然清楚他此时被送到你面前的用意,自然是为了挽留你。
他们无法用任何手段对你造成伤害,就只能用情感来制衡你。
比如加藤实验员。
比如中原中也。
他们就这样明晃的把这样的存在推在你面前。
【如果你敢做出什么的话,动不了你,还动不了他们吗?】
你知道他们的重要性,但你不敢赌。
你承受不起失败的可能。
万一呢?
你真的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你在内心痛斥自己的懦弱,折磨自己,会不会让自己好受一点呢?
“别叫我姐姐,叫我丙一吧。”像中也哥哥那样。
你听到自己这样说。
你用了四年来纠结是否应该杀死他。
你用了四年来爱他。
你是如此想要死去,却又如此绝望的活着。
你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那红黑色的滔天野兽将你彻底撕碎,然后又变成中也哥哥倒地不起的尸体。
从眼眶,从耳洞,从鼻子渗出的血,模糊了脸。
却又那样清晰的显示出痛苦的神情。
你又陷入绝望的美梦。
你梦到你们成功的逃了出去,中也哥哥所说的白无垢你并没有见过,所以梦中身上只是笼罩着白色的雾。
婚礼会有很多鲜花,你没有见过花。
于是地上铺满了大片大片的彩色。
在这荒诞诡异的场景中,只有幸福的笑容是那样清晰。
你看着中原中也的笑容,觉得是那么令人生厌,却又因此感到一些安慰来。
你厌恶着为此感到高兴的自己。
你厌恶着无法做出任何作为的自己。
大脑里自己的声音在喋喋不休的争吵。
一个像是从前那样,把他当做中也哥哥,是小女孩的春心萌动,是那样依恋的。
她为他感到担忧,希望能多花点时间待在他身边,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些安全感来。
一个像是彻底的崩溃,没有一刻不叫嚣着杀死对方,是那样痛恨的。
她大骂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是个卑劣的模仿者。
“你怎么敢用他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愤怒的吼叫,“如果不是你的话!中也哥哥怎么会死?!”这是毫无根据的迁怒。
一个像是傻瓜似的妄想,她爱他像爱护自己的弟弟,但似乎又神志不清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你看他长得与他父亲多像啊!”她兴高采烈的这样说,“如果我和中也哥哥有孩子的话,一定也长这样。”
一个悲观却不觉得忧伤,她对他毫无感情,只是谴责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你的问题,我们应该死亡以赔罪。”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那样高高在上。
“你为什么不做出任何举动来?你这没用的伙。”
还有一个与她们都不同,她告诉你,这不应该是你的错。
“如果无法接受的话,那就逃跑吧。”她温柔的说。
“忘记这一切吧,到外面去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外面的世界我不曾见过。”你对自己说,在没有中也哥哥后,新的一切似乎也没有吸引力了。
可是,中原中也,这孩子问你,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你清晰知道他如此渴望着外面,而你有能力带他走,却什么也不做。
你爱他的天真懵懂,你恨他的天真懵懂。
一无所知的享受这一切,却不用承受与你同样的悲痛。
千万个假设的可能,千万个如果。
没有实现的机会哦。
你听见自己嘲讽的说。
你们应该一起生活在这地狱,在冷白的牢房内一点点熄灭生机。
你神隐了的中也哥哥你没有去看过,仿佛只要不再见证就能维持他还活着的假相似的。
你不敢去看,不敢去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如此明确的知道他已经死去,却又假装他还活着。
你等待着,等待一个转机。
等待一个给你行动的理由,一个借口,一个机会。
你等待着一个能让你下定决心的变化。
那时候你会决定活着还是死去。
杀死他或者带走他。
这个机会你等待了四年。
有人闯入了实验室。
两个高大的男人嘴里是你听不懂的语言,他们没有看见你,看上去想要带走中也。
发生了一场爆炸,足以核平一切的爆炸。
废墟的中心是空洞的,你从空气中显露形体,捡到了看上去毫发无损的中原中也。
你11岁,他7岁。
你与他相差四岁,正像当初与中也哥哥那样,相差四岁。
七岁的他看上去像极了当年你与中也哥哥初见的时候,因为实验药剂的影响,他身高与六岁的中也哥哥相差不多,甚至更矮一些。
而你的身高早就停留在了你七岁那年,比他甚至还要低一点。
然后他醒来后,你发现他忘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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